昨晚跑步結束,想起有段時間沒跟家裡視頻了,於是回程路上給母親敲了個視頻電話。
「頭上這麼大汗,深圳也這麼熱麼?」
「熱死了,我剛跑完步」
「跑什麼步啊,多累,剛下班麼?」
「我剛跑了步,現在回家」辭職待業這件事我沒跟家裡說,但不太想正面回答這個問題,畢竟都待業三個月了。
「哦,還在那家廠嗎?」
母親從來都將所有公司統稱為廠,以前我還糾正說我沒在工廠上班,是辦公室坐班的那種,後面就懶得糾正了。廠就廠吧,細想想好像也確實沒什麼差別,反正在哪都是打工的。
「我聽說好多廠子都倒閉了,好多人失業了呢」
不愧是母親,句句扎心,簡單應付了句,然後又問,「要是我失業了,回家你養我麼?」。
也沒真想回家啃老,就是想聽點好聽的話,慰藉慰藉心靈。
「你回來就養,要回家麼?」
「回去又沒工資,回去幹啥?」
怕說太多露餡,於是換了話題跟母親再嘮了會,然後結束了通話。結束後心裡不由鬆了口氣,近來狀態不佳,整個人犯懶的很,到現在還沒出去面試過,心裡總想著說下個月、再下個月,於是時間飛快,7月份也就到頭了。
不知道母親知道我這種狀態是什麼反應,不過我不會讓她知道就是了,畢竟,這也不是第一次跟他們撒謊了。

01
畢業後第一份工作,上班三個半月後就離職了,之後是漫長的半年待業期。上份工作是提供住宿的,所以自己沒租房,離職之後就開始借住在同學那,輾轉了兩三個同學吧。好容易熬到了年底可以回家過年了,於是收拾了行李跟同學借了五千塊,回家了。
自然是沒跟他們說我離職了的,只說過年公司假期比較長,就比別人先回家來了。借來的五千塊一半給父母包了紅包,一半留著年後回深找工作用。
我記得當時給紅包的時候心裡還頗有些不自在,解釋道,「第一年上班,沒存到什麼錢,以後賺大錢給你們修房子」
是的,那幾年我家裡的大事就是修一棟房子。我們一家六口人,家裡的房子只有三個臥室。強烈地想擁有單獨臥室的意願,讓我在工作後的前兩年裡,都想著在老家蓋房子。

02
第二次失業並非自離,而是項目夭折被迫失業。那次失業過於突然,讓我更窘迫的是剛打了一次錢回家,留給自己的資金租房子交押金租金去了一大半。那段時間應該是我工作後最難的一段日子——冬天我連著穿一件外套快一個月,因為沒錢買外套。
現在想起來也覺得自己厲害,不下館子不進商場不逛淘寶,最後還擺起了地攤,完了當月大學室友結婚,還擠出了一千塊的份子錢和交通費。
那會我就想,未來再沒哪個時期,我會那樣拚命了,拚命為了生存。時至今日,果然如當時所想,我再沒那樣拚命過了。抑制自己的慾望真的是一件痛苦又讓自己覺得悲哀的事。
那年回家拿補辦好的身份證,我特地挑的周末日子,只在家裡住了一晚上便匆忙回了深。其實我還沒上班,但我不能說出來。
那年年底,家裡新房開始修地基了。

03
這之後其實還離職過兩次,加上今年,應該要算三次,最長一次的待業期有四個月,從來沒跟家裡講過。
出門在外,大家好像都習慣了報喜不報憂,像我自己,其實連喜都不會報,每次與家裡人聊天,就是聊聊家長里短。關於我自己在深圳的情況,像是工作、生活、感情等等,我基本隻言片語帶過。像是家裡缺什麼要買什麼了,我倒是挺積極的。
這樣做其實並不是因為我偉大啊能受委屈啊什麼這類的原因。而是我自己清醒地認識到,就算我跟家裡報憂,他們也無法幫到我。一來距離太遠,二來家庭經濟條件不允許。
我個人生活經歷中,大部分的憂都是來自錢——沒錢或是錢不夠多。很可惜的是,像這類憂,家裡二老是沒法幫忙的。都能預見這個結果了,我再報憂,著實沒什麼意義可言,只不過讓憂愁的人又加了幾個而已。

不過倒是有一點讓我挺在意的,就是我們好像都輕輕鬆鬆獲得這項技能,根本就不需要人教。不過再細想想,也不是沒人教的。其實我們都是從父母那學來的。以前常聽的什麼「媽媽就愛吃魚頭」、「我們身體都好」、「家裡還有錢,你放心上學/上班」等等話語,都被默默刻在了我們心裡。
於是學到最後,父母與子女之間往往都在雙向欺騙。撇開那些容易被拆穿的謊言,也撇開這種模式的種種弊端。其實之所以雙向欺騙能流行這麼久,大抵父母與子女都在求一個心安吧,就算雙方都知對方可能在說謊。
說謊挺簡單的,但心安難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