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許是被裴澈的話刺激到了,我看到江嶼的垂著的手一點一點地攥了起來。
「少他媽看不起我們窮人。」
「我倒是想看看林蕭這種蠢人怎麼能考上清華。」
說罷,江嶼便甩手回到了他的座位上。
裴澈朝我伸出手:
「筆拿來。」
我怔怔地看著他那張矜貴傲然的臉,不解道:
「你要幹什麼?」
「教你解題啊。」他抬頭看了我一眼,「學不學?不學算了。」
「我可是省級物理競賽金牌。」
「為什麼要幫我?」
裴澈懶倦地靠在椅子上,兩條長腿鬆鬆垮垮地交疊在一起,他那張輪廓深邃的臉,背著陽光,更增添了幾分俊美。
「你學費不是都交了嗎?」
他指了指桌洞裡的那件球衣。
「我落下這麼多課,你也願意幫我?」
「是該好好考慮考慮。」裴澈嘆了口氣,修長的手指不停地敲著我的物理試卷,「你這水平,連我高一的時候都不如。」
「這一題,回去看第三章第六節。」
「這一題,回去看第五章第八節。」
「……」
湊得近了,裴澈身上的冷松木香味一點一點地鑽進了我的鼻子裡。
陽光穿過窗戶,在他身上留下了錯落的光影,少年單薄的身體被套在寬大的校服里。
他的臉乾淨白皙,耳根卻泛著扎眼的紅。
原來的我怎麼沒發現,裴澈竟然這麼好看。
在裴澈的幫助下,我一貫薄弱的物理也慢慢有了提高。
09
高三的考試總是一場接著一場。
經歷了好幾次月考後,我逐漸適應了高三的學習節奏,也慢慢地找回了做題的手感。
這一次的月考,很幸運,最不擅長的物理,我正好背到了最後兩道大題的原題。
沒有物理拖後腿,加上數學比較難,全年級平均分只有七十二分,而我拿到了全年級唯一一個數學滿分。
我的總分一下子衝到了班級第一。
正好比秦宛若多了一分,但離我的目標還是很遠。
按我現在的成績,江嶼還能再多活十五年。
我嘆了口氣,打開物理課本,準備從基礎開始學起。
沒有理解,只靠死記硬背,根本不可能學好物理。
可下一秒,物理老師卻黑著臉把我叫進了辦公室。
「林蕭,成績不好,是智商問題。」
「你作弊可就是人品問題了。」
我深吸一口氣。
「老師,你汙衊我作弊也是人品問題。」
聞言,禿頭的男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,聲音威嚴:
「最後一道大題,全年級只有你和裴澈做出來了。」
「裴澈搞物理競賽的,你連物理選擇題都不能保證全對,你拿什麼做出最後一道大題?」
「而且和標準答案的步驟還一模一樣。」
「你自己去找教務處取消成績,還是我幫你取消成績?」
「我說了,我沒作弊。」
「死鴨子嘴硬是吧?」面前的男人瞪了我一眼,從辦公桌抽屜里抽出一份物理試卷拍在桌上,「和最後一題相同的題型,你能做出來我就相信你。」
我據理力爭:「就算我做不出相同題型的題目,也不能證明我就是作弊。」
「我只是考試前恰好學到了一模一樣的原題而已。」
物理老師從凳子上騰地一下站了起來。
他明顯不相信我的話,拉著我就要往外走。
「你看老師像傻子嗎?」
我嘆了口氣,不知該如何解釋。
一個差生,突然熱愛學習,成績突飛猛進,受到懷疑也是正常的。
正當我準備認栽時,裴澈卻抱著一疊作業進了辦公室。
他低頭瞥了一眼辦公桌上試卷,神情冷淡。
「林蕭,這題和月考前我教你的那題差不多。」
「怎麼題目條件變了一點你就不會了?還好月考考的是原題。」
聞言,物理老師怔愣了一下。
「你教她的?」
裴澈點了點頭,他咧著嘴,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,一派天然的少年氣息。
「對啊,我身上這件衣服就是幫林蕭補課的報酬。」
「限量版科比簽名球衣,帥吧?」
有了裴澈的擔保,物理老師半信半疑地揮了揮手,放我走了。
10
我和裴澈一前一後走出了辦公室。
他雙手插兜,懶懶散散地走在我身邊。
「能不能告訴我,這次月考物理最後一道大題你是怎麼做出來的?」
「你總不至於作弊吧?」
我癟嘴:
「背的。」
裴澈側身擋在我的身前,不可置信地笑出聲。
「背的?」
我聳聳肩。
「沒有時間學那麼細緻,只能先死記硬背。」
短短兩三個月,不足夠我從頭開始學物理,對於不理解的題,只能先背,再試著去理解。
「我背了二十頁原題,正好被我蒙到了一題。」
裴澈輕呵了一聲。
「我發現你好像不是以前的林蕭。」
「我還以為你想考清華只是隨口說說,沒想到居然是認真的。」
他直直地看著我,稜角分明的下巴微揚,清俊的眼底沾染了幾分探究。
「為什麼突然想考清華?」
我直言不諱:
「為了遠離討厭的人。」
生死相隔那種遠離。
話音剛落,我就撞見了剛從男廁所里走出來的江嶼。
也許是聽見了我的話,他的神色一下子變得極為難看,望向我的眼神顯得落寞又傷感,仿佛是被我深深傷害了一般。
我很難把他和上一世總是冷落我的江嶼聯繫在一起。
甚至有那麼一瞬間,我動了放棄報復他的念頭。
可後來發生的事告訴我,人卑劣的本性是不會改的。
11
數學課上,數學老師正要我上台給同學們講解最後一道大題的解題思路。
「林蕭同學的解題思路簡潔、完備、易懂,更優於答案的解法。」
我走上講台,路過高偉的座位時,高偉手裡正捏著他那張八十五分的數學試卷,不可置信地看著我。
我剛拿起粉筆,兩名警察卻進了教室。
「請問林蕭同學是哪一位?」
台下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我。
「有一件刑事案件可能需要你配合調查。」
在警察局裡作筆錄時,我才知道,有人幫我報案,說我上個月 18 號晚上在遊樂園附近的工地被人傷害了。
這件事情,知道的人只有我和江嶼。
我和警察說明另一個公安分局已經把犯罪分子抓進監獄之後,他們就把我送回學校了。
等我回到教室的時候,同學們都指著我竊竊私語。
秦宛若更是拉著我的手,眼眶通紅,聲音洪亮:
「對不起蕭蕭,我真不知道你那天晚上受了那樣的欺負。」
「都怪我,要是我沒讓你去遊樂園就好了。」
「怪不得你最近都不理我和江嶼。」
周圍有八卦的女同學圍了上來,好奇問道:
「宛若,到底發生了什麼?」
我剛要說話,她卻搶先一步解釋道:
「別問了,蕭蕭一個女孩子,名聲毀了可還怎麼活啊?」
「何況我們就要高考了,蕭蕭還要複習考清華呢。」
「被那個也不是她的錯啊。」
聽了秦宛若的話,那位女同學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。
「原來是那種事啊。」
我冷眼看著眼前裝好人的秦宛若,一手扯下了她頭上戴著的粉色蝴蝶結髮圈,抬手給了她一巴掌。
我已經忍了她很久了。
秦宛若的頭髮像瀑布一樣散了下來,她的左臉也瞬間變得紅腫。
她捂著臉,厲聲尖叫:
「林蕭,你別給我裝純。」
江嶼用力推開她。
「滾。」
秦宛若一時沒站住,跌坐在地上,撞倒了旁邊的桌子,桌子上堆疊成山的書嘩啦嘩啦落了滿地。
「林蕭,我不嫌棄你。」
江嶼擺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樣,朝我伸出手。
「我拿到了 A 大的體育特長生資格,你和我一起考 A 大,好嗎?」
「等我們畢業了,我就娶你。」
A 大。
上輩子,我在 A 大當江嶼的舔狗當得人盡皆知。
他打球,我送水。
考試周,凌晨五點鐘我就起床去圖書館幫他占座位。
他喜歡的限量款球鞋,我發著燒也幫他排隊買回來。
我給他發一百條消息,他回一條,我高興得整晚都睡不著。
他不吃香菜和蔥花,我就給他一點一點挑出來。
我義無反顧地對他好,義無反顧地捧著他,義無反顧地只喜歡他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