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好。"我低聲回答。
"你結婚的時候，誰最操心？"
"姑姑。"
"你生病的時候，誰半夜陪你去醫院？"
"姑姑。"
"現在她需要我們的時候，你就開始嫌棄了？"爸爸的聲音帶著失望，"我真是白養你這麼大了！"
這一連串的質問讓我無言以對。確實，這麼多年來，姑姑對我和這個家的付出無法用言語衡量。她把我當成自己的兒子一樣疼愛，而我卻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猶豫了。
"爸，我錯了。"我誠懇地說，"姑姑，對不起，我剛才不應該那樣說。姑父的事你不用擔心，他住進來沒問題。"
姑姑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："小輝，姑姑不怪你，確實是我們給你們添麻煩了..."
"什麼添麻煩，別說這種話。"媽媽走過來抱住姑姑，"小雅，這麼多年你把咱們家照顧得這麼好，現在輪到我們照顧你了。"
爸爸看著我們，臉色緩和了一些："明天我就去醫院看看老孫，商量一下搬過來的事情。咱們把客廳收拾出來給他們住，買個摺疊床，應該夠用。"
"哥，你們對我太好了。"姑姑哽咽著說，"我一輩子都報答不了你們的恩情。"
"都是一家人，說什麼報答不報答的。"爸爸拍拍姑姑的肩膀，然後看向我，"小輝，你要記住，家人之間就要互相幫助，不能只想著自己。"
我點點頭，心裡確實感到很慚愧。這些年來，我享受著姑姑的照顧，卻從來沒有想過要為她做什麼。現在她遇到困難，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拒絕。
那天晚上，我躺在床上想了很多。王慧靠在我旁邊，輕聲說："你爸爸說得對，姑姑這些年確實不容易。"
"我知道，我剛才確實想錯了。"我握著王慧的手，"你會不會覺得家裡住這麼多人很吵？"
"不會的，多幾個人反而熱鬧。"王慧笑了笑，"而且姑姑那麼會照顧人，等孩子出生了，還能幫我們帶孩子呢。"
聽王慧這麼說，我心裡輕鬆了很多。也許爸爸是對的，家人之間就應該互相扶持，不應該計較那麼多。
07
第二天，爸爸真的去醫院了，帶著一大袋子營養品。我也跟著去了，想親自向姑父表達歉意。
十三年沒見，姑父蒼老了許多。他躺在病床上，雙腿蓋著白色的被子，整個人顯得很憔悴。看到我們進來，他的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。
"大哥，你來了。"姑父的聲音很虛弱。
"老孫，你感覺怎麼樣？"爸爸在床邊坐下，"小雅跟我說了你的情況，你別擔心，有什麼困難我們一起想辦法。"
姑父的眼圈紅了："大哥，這些年讓小雅在你們家添麻煩了，我這個做丈夫的沒用。"
"說什麼話呢，小雅是我妹妹，照顧她是應該的。"爸爸拍拍姑父的手，"現在你腿傷了，需要人照顧，我想讓你們搬到我們家住一段時間，你看怎麼樣？"
姑父愣了一下，然後激動地說："大哥，這怎麼行？我們兩口子都住你們家，太麻煩你們了。"
"不麻煩，我們家房子大，而且小雅也熟悉環境。"爸爸的語氣很誠懇，"你一個人在外面租房子，小雅照顧起來也不方便。"
"可是..."姑父還想推辭。
"沒什麼可是的，就這麼定了。"爸爸很堅決，"等你出院了，我們就把你接過去。"
姑父看向我，眼裡有些不好意思："小輝，叔叔給你添麻煩了。"
"姑父，您別這麼說。"我真誠地說，"這麼多年姑姑照顧我們一家，現在輪到我們照顧您了。"
從醫院回來的路上，爸爸對我說："小輝，你今天做得很好。一個人要懂得感恩，姑姑對咱們家的恩情，咱們一輩子都還不完。"
"我明白，爸。"我點點頭，"我會好好照顧姑姑和姑父的。"
一個星期後，姑父出院了。我們用車把他接到家裡，姑姑早就把客廳收拾得乾乾淨淨，還特意買了新的床單被套。
"老孫，你看這樣行不行？"姑姑小心地問，"有什麼不滿意的你就說。"
姑父坐在輪椅上，環顧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客廳，眼裡含著淚水："小雅，這些年苦了你了。"
"不苦，只要你好好養病就行。"姑姑握著姑父的手，"咱們好好過日子。"
那一刻，我忽然明白了什麼。十三年來，姑姑雖然住在我們家，但她心裡一直惦記著姑父。她並不是想要逃避婚姻，而是在等待一個機會，讓他們的關係重新開始。
現在姑父癱瘓了，反而給了他們重新認識彼此的機會。姑姑可以名正言順地照顧他，而姑父也終於意識到了姑姑的重要性。
接下來的日子裡，我看到了一個不同的姑姑。她不再是那個小心翼翼的客人，也不再是那個忙前忙後的保姆，而是一個真正的妻子，一個真正的家庭成員。
08
姑父搬進我們家三個月後，整個家的氛圍發生了微妙的變化。
起初我擔心姑父的到來會打破家裡的寧靜，但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。癱瘓的經歷讓姑父的脾氣變得溫和了很多，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暴躁，而是變得很安靜，甚至有些內向。
姑姑每天精心照顧著他，從早到晚無微不至。她學會了做各種有營養的湯，還買了很多康復器材幫助姑父鍛鍊。
"小雅，你累不累？要不我來幫忙吧。"媽媽經常這樣關心姑姑。
"不累，照顧他是我的責任。"姑姑總是這樣回答，臉上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溫和笑容。
最讓我意外的是，姑父和姑姑之間的關係竟然比以前更好了。他們會一起看電視，一起聊天，姑父還會主動幫姑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，比如擇菜、疊衣服等。
有一天晚上，我聽到客廳里傳來他們的談話聲。
"小雅，這些年我對不起你。"姑父的聲音很輕。
"過去的事就別提了，我們好好過以後的日子就行。"姑姑溫柔地說。
"如果不是這次意外，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你有多好。"姑父的聲音有些哽咽，"以前我總以為你嫌棄我，原來是我自己不爭氣。"
"我從來沒有嫌棄過你，只是希望你能對我們的生活更上心一些。"姑姑嘆了口氣，"現在你明白就好。"
聽到這裡，我忽然理解了姑姑這十三年來的選擇。她離開並不是因為不愛姑父，而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姑父成長，讓他明白家庭的重要性。
現在，這個目標終於達到了。
王慧的預產期到了，我們的女兒出生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春天。姑姑比我們還要高興，她精心準備了各種嬰兒用品，還學會了做月子餐。
"小輝，這是姑姑給寶寶準備的小衣服，你看喜歡嗎？"姑姑拿著一套粉色的嬰兒服給我看，眼裡閃著光芒。
"很漂亮，謝謝姑姑。"我接過衣服，心裡很感動。
姑父也很喜歡小寶寶，他坐在輪椅上，小心翼翼地抱著孩子，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。
"這孩子長得真好，像小輝小時候一樣。"姑父感慨地說。
"是啊，都是大眼睛雙眼皮。"姑姑在旁邊笑著附和。
看著這溫馨的一幕，我忽然覺得我們家變得更完整了。姑姑和姑父的加入，讓這個家多了一份溫暖和愛意。
有一天，我抱著女兒在客廳里玩，姑姑走過來說："小輝，姑姑有件事想和你說。"
"什麼事，姑姑？"
"我和你姑父商量了，等他的身體再恢復一些，我們就搬出去。"姑姑的語氣很認真，"你們有了孩子，需要更多的空間。"
"姑姑，你為什麼要搬出去？"我有些驚訝，"我們不是過得挺好的嗎？"
"確實很好，但是我們總不能一輩子住在你們家。"姑姑笑了笑，"而且，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，我和你姑父的感情比以前更好了。我們想重新開始，有一個真正屬於我們自己的家。"
聽到姑姑這麼說，我心裡五味雜陳。十三年來，姑姑一直住在我們家，我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。現在她要走了，我反而捨不得。
"可是姑姑，你們住在這裡不是很好嗎？大家互相照顧。"我挽留道。
"傻孩子，姑姑不是不要你們了，只是覺得每個家庭都應該有自己的獨立空間。"姑姑拍拍我的肩膀，"再說，我們還是鄰居，想見面隨時都可以。"
後來我才知道，姑姑和姑父已經在附近租了一套一樓的房子，專門為輪椅出入設計的無障礙住宅。他們打算在那裡重新開始他們的生活。
搬家那天，全家人都去幫忙。看著姑姑收拾她的東西，媽媽忍不住流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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