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承意面色灰白,失魂落魄回了院子。
若不是他將人引開,他娘如何能逮住機會進了我的轎子。
養不熟的,永遠都養不熟!
還好,自我重生以來,我便對他從未有過期待與真心,便也無從失望。
「母親,可疼?辦法總會有的,不該傷自己的身子的。兒子慚愧,竟一點忙也幫不上。」
謝知遠的關切落進了我的眼裡:
「怎會沒有幫忙呢,若不是你,許霜兒如何能大出血後再也不能生了。」
謝知遠剎那間面如紙色,跪在了我的床邊:
「母親責罰。」
我將人拉了起來,柔聲道:
「母親為何要責罰你?你護母親到不問緣由便幫母親出手,如此用心,母親頗為感動。」
「但你要記好了,母親培養你,是要你有更高遠的志向,這宅院裡的腌臢事,不配讓你這未來的侯爺髒了手。」
謝知遠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緒在翻湧,哽咽良久,才紅著眼眶給我磕了頭:
「母親教誨,兒子謹記於心。」
「但母親,你每隔幾日便讓我去父親墳前待上一陣,可母親與父親並無如此深情,何以至此?」
「兒子猜想,墳冢里的人……是我爹吧。」
我端茶的手一顫,撒了我一手的濕。
「知遠……你很聰慧,也很細緻。你沒猜錯,那是你爹!」
「我爹是被侯爺害死的嗎?」
我搖搖頭:
「我當真不知。」
他點了點頭:
「無論是與不是,兒子與母親總是站在一處的。」
我的兒子,我從來不擔心他會比任何人差。
甚至,他會比謝家任何人都強,我們的福氣,都在後頭。
謝母又去「喝茶」一趟,回府後的面色很不好。
「那位被關在了郊外的院子裡,侯……那人也被罵得狗血淋頭。」
「待兩位公子去了齊魯學院,他,便要借著巡撫的隊伍回京了。」
我莞爾一笑:
「他沒機會了。」
「當初選擇拋棄一身虛名時,就註定他再無回頭之路。」
15
在我為兩位府中公子在酒樓宴請至親好友,為他們送行時。
一瘋癲女子,突然殺到了酒樓門口,捏著匕首將謝承意摟在了懷裡。
「兒子,你不要娘了嗎?」
「你怎麼能聽她的,不見我也不理我呢?是我生的你啊。」
謝承意蒼白著一張臉,看著眾人詫異的視線一一落在了自己身上,羞愧得恨不能當場死去。
他娘跟他說的,只是在他送行的地方求他母親給她一個隨便的身份,好陪伴在自己身邊而已。
可她……要的是夫人的名分啊。
「母親,我……·」
他剛朝我叫了一聲,許霜兒便發了瘋,死死捏著他的肩膀,連刀口滲血也不曾察覺:
「你不許叫她!」
「她是壞女人,是她將娘親害成了這般的。」
「那日你去陸家道歉,是她在我身後胡說八道才讓我突然動了胎氣。」
「也是她指使一群孩子在巷子口堵住了他人視線,還嘲諷了你的諸多不是,讓我激動下流血不止,才失了你弟弟,又失去了再孕的機會。」
「你要和娘一樣恨她,永遠恨她!」
我刻意裝賢惠,焦急地走到人前好生勸道:
「姑娘冷靜,有話好好說,只莫要傷了我孩兒才是。」
她突然轉身惡狠狠瞪著我咆哮:
「不要假惺惺!」
「要不是你搶了我的親事,南風何至於要讓我帶著大肚子和他假死後歸園田居。是你容不下我,是你要搶得一切,你是最惡毒的女人。」
「現在對我兒子裝什麼假惺惺。他是南風的兒子,侯府的一切本該就是他的,也本該就是我的,是你,是你偷走了我的一切。」
「你們都看看,這女人道貌岸然,虛偽至極,霸占了我的兒子,還要殺我,我若死了,就是她下的手。」
「兒子,看看她,她是我們的仇人。」
謝承意再也站不住了,搖搖晃晃便要落地,卻被許霜兒死死抱住。溫言軟語,像極了哄嬰兒的母親。
「你說啊,告訴他們,就是侯府唯一的男子。他們不能拿你怎麼樣的,你接我回去,我就是侯府的夫人了。」
「我也會像她一樣,教你讀書做人,給你錦衣玉食的,你說啊,寶寶,為母親說話。」
謝承意嚅囁著,顫抖著,就是開不了口。
她要發瘋,舉起匕首大聲呵斥:
「是不是她教你恨我仇視我的?是不是她要你爹關了我要毒死我的,說,你說!」
「住口!」
謝母聞訊趕來,一個眼神便成群護衛蜂擁而至。
不等人反應過來,瞬間將許霜兒拿下。
被捂著嘴的瘋女人在謝承意的無措里,被狠狠拖走。
「與謝家有些過節的瘋子,讓大家見笑了。」
可謝母的話毫無說服力,眾人心知肚明,只草草道了別。
「若她此言為真,老夫人與侯府便是犯了欺君之罪。只這罪名落下之時,老夫人該記得,我們謝家宗族,不曾知曉一字半語。只求老夫人行行好,不要牽連無辜才是。告辭!」
老夫人已經毫無血色,若非強撐著一口氣,便要直接倒地不起了。
人群之後Ṱü₇,被帽檐遮擋得嚴嚴實實的謝南風,雙拳緊攥,滿腔恨意。
他的好霜兒,讓他再也沒有回府的可能了。
為了名聲,為了不落欺君之罪,便是侯爺又如何,該捨棄一樣得捨棄。
世家大族的無情,便是如此。
16
謝母急火攻心,回府後便大病不起,大夫說好生將養,大抵還能挨個一年半載。
謝承意站在謝知遠身側,抬不起頭來,帶著哭腔問道:
「侯府因我毀了名聲,所有人該是都恨死我了吧。」
謝知遠卻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:
「怎會!」
「為兄便不會怪你!大人的事,與你何干。若你能選擇,大抵也是想選母親做你娘親的吧。」
「唉,如今那人當眾撕了侯府體面,只怕……」
「往後你的娘親,也只有母親罷了。」
謝承意忽得抬起頭來,全是難以置信。
「她……她要死了嗎?」
「她,我……」
他一個轉身,便瘋了般朝府外沖了出去。
家丁要攔,謝知遠冷冷一個眼神,所有人便都止了動作。
謝承意衝到了郊外的院子裡,他又愛又恨的娘親被吊在院子中間,滿臉血痕。
「不!」
他不管不顧撲了過去,推開所有下人,將他娘親放了下來。
「娘,娘,你怎麼了?對不起,是我對不起你。」
「可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,我真的不知道啊!」
謝南風冷冷站在一側:
「你不該來的。」
「她毀了你一生,不配你為她求情。」
謝承意頭搖得像撥浪鼓:
「不,不是的。他是我娘,她最愛我的。我該聽她的,我該……」
謝南風聽得來氣,一腳將謝承意踢翻在地:
「你就是太聽她的話了,毀了你的前程,也毀了我。」
「你可知道為父為你謀的前程,為我們謀的以後,有多周全!」
「只要你得了世子之位,侯府的女人是死是活不過一句話的事。為何你們要淺薄至此,非要在此時爭個高低,我給你們的還不夠多嗎?」
許霜兒見最愛的兒子挨了打,又哭又叫的將人摟在了懷裡,對謝南風怒目而視:
「你若將你的承諾都兌現了,我何必與她爭。」
「說到底,你自私自利又不想負責任。拖垮了我,也拖垮了侯府。」
「如今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,你活該。」
謝南風怒急,便對許霜兒大打出手,饒是口吐鮮血,也不停手。
護不住娘親又失去的一切的謝承意也瘋了,拔下腰間兄長所贈的短刀,便從謝南風背後捅去。
削鐵如泥的刀,瞬間進入皮肉。
見了血的他呆愣在了原地,而謝南風捂著對穿的刀口,詫異又痛心地回望了謝承意一眼,還來不及開口,便一口血吐出後倒地不起,死了過去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