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憑什麼要我用我的人生來為你的失敗買單?」
「你說誰是廢物!」
林強像被踩了尾巴一樣跳起來,滿臉通紅地指著我。
「林晚!你夠了!不就是花了你幾個臭錢嗎?你至於這麼斤斤計較?我可是你親弟弟!」
「幾個臭錢?」
我看著他,眼神冰冷。
「林強,你告訴我,僅僅是『幾個臭錢』嗎?」
「從你上大學開始,你換過多少部手機?多少台電腦?買了多少雙限量版球鞋?」
「你工作後,給你買車,給你錢談戀愛,甚至你談戀愛失敗,還要我出兩萬一千塊給你擺闊氣吃年夜飯!」
「這些加起來,是多少個『幾個臭錢』?」
「你欠下的那三十萬高利貸,又是多少個『幾個臭錢』?」
「三十萬高利貸?」
社區工作人員震驚了,看向林強和我媽。
「這是怎麼回事?」
我媽和林強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。
他們最想掩蓋的傷疤,被我在大庭廣眾之下,血淋淋地揭開了。
「你……你血口噴人!」
我媽慌亂地矢口否認。
「沒有的事!你別聽她瞎說!」
「是不是瞎說,你們心裡清楚。」
我冷冷地道。
「另外,關於造謠誹謗我個人名譽的事情。」
我拿出手機,點開那些截圖。
「母親,大姨,還有幾位不知名的『親戚』,在微信上對我進行人格侮辱,甚至在老家編造傳播關於我從事不正當職業的謠言。」
「我已經保全了所有證據。」
我看向工作人員,語氣堅定。
「如果這種行為不停止,我將保留通過法律途徑維護自身名譽權的權利。造謠誹謗,是違法行為。」
一擊重錘。
我媽徹底傻掉了。
她大概做夢也想不到,那個一向逆來順受的女兒,會變得如此牙尖嘴利,條理清晰,甚至不惜要跟她對簿公堂。
林強更是嚇得縮起了脖子,不敢再看任何人。
調解室里鴉雀無聲。
幾位工作人員交換了一下眼神,年長的那位清了清嗓子。
「王女士,情況我們已經基本了解了。」
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嚴肅。
「你的退休金收入很高,完全具備自理能力。你女兒林晚女士長期以來對你兒子林強先生的經濟支持,已經遠遠超出了合理的範圍,甚至影響了她本人的正常生活。」
「所謂的『遺棄』、『不履行贍養義務』,是完全不成立的。」
「相反,我們建議你,端正態度,合理規劃自己的養老金,督促你兒子自力更生,而不是一味索取,甚至編造謠言,這不僅破壞了家庭關係,也擾亂了社會公序良俗。」
我媽張了張嘴,還想說什麼。
但看著工作人員嚴厲的目光,以及我手裡那厚厚一疊證據,她最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,癱坐在椅子上。
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慌亂和難以置信。
「關於林強先生的債務問題,我們建議你們家庭內部協商解決,或者通過合法途徑處理。但絕不能成為逼迫林晚女士的理由。」
工作人員最後看向我,語氣緩和了些。
「林女士,你的情況我們理解了。對於你遭遇的謠言,如果需要社區出具相關證明,我們可以協助。」
「謝謝,暫時不用。」
我站起身,禮貌地點頭。
「如果沒其他事,我先告辭了。」
我看也沒看面如死灰的母親和弟弟,轉身,挺直脊背,走出了調解室。
門外陽光燦爛。
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。
胸中塊壘,為之一清。
這場仗,我贏了。
贏得乾淨利落。
我知道,我和那個家的緣分,也就到此為止了。
但我不後悔。
從今往後,我只為我自己而活。
從社區服務中心出來,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。
我站在台階上,微微眯了下眼。
身後那扇門裡,是我過去二十多年壓抑生活的殘影。
而前方,是灑滿陽光的,屬於我自己的路。
我沒有回頭。
一次也沒有。
我知道,我媽和我弟此刻大概正被工作人員繼續進行「教育」,或者正在互相埋怨,醜態百出。
但那都與我無關了。
這次當眾撕破臉,意味著我和那個家最後一絲溫情脈脈的面紗也被徹底扯下。
也好。
乾乾淨淨,利利索索。
我回到公司,將全部精力投入到新的項目中。
那個因為我關鍵建議而成功的跨國項目,為我贏得了極高的聲譽和實實在在的獎金。
老闆更加器重我,將更多重要的客戶和資源向我傾斜。
我負責的領域越來越核心,團隊也越來越大。
我不再是那個默默無聞、可以被隨意索取的小職員林晚。
我是林經理,是能帶領團隊打硬仗、創造價值的專業人士。
收入水漲船高。
我在這個城市最好的地段,貸款買下了一套不大但很溫馨的公寓。
站在屬於自己的陽台上,俯瞰城市的夜景時,那種踏實和成就感,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替代的。
我還買了一輛代步車,雖然不貴,但足以讓我在風雨交加的夜晚,不用再擠地鐵公交。
我並沒有揮霍。
依然保持著節儉和理財的習慣。
但現在的節儉,是為了更大的目標,比如提前還貸,比如進行一些穩健的投資。
而不是像過去那樣,僅僅是為了生存。
我報了瑜伽班,學習插花,偶爾會和談得來的同事或朋友小聚。
生活變得豐富多彩。
我的臉上多了笑容,眼神里有了光彩。
連許久不見的朋友見到我,都驚訝於我的變化,說我整個人像是脫胎換骨。
我切斷了和老家所有不必要的聯繫。
那箇舊號碼,我最終去營業廳註銷了。
世界徹底清凈。
偶爾,會從舅舅那裡聽到一些零星的消息。
他總是嘆著氣說:「晚晚,你過得好了,舅舅就放心了。」
至於我媽和我弟……
舅舅欲言又止。
「你媽……自從那次在社區鬧了沒臉之後,消停了一陣子。但心裡那口氣咽不下去,在親戚面前沒少說你不是。」
「你弟那三十萬的窟窿,到底沒填上。放貸的天天上門潑油漆、堵鎖眼,嚇得你媽心臟病都犯了一次。」
「後來沒辦法,把你爸留下的那套老房子……偷偷賣了。聽說還不夠,又跟幾個老姐妹借了一圈,才勉強把債還上。」
我靜靜地聽著,心裡沒有太多波瀾。
像是聽一個與自己無關的、有點悲傷的故事。
種什麼因,得什麼果。
他們今天的窘迫,何嘗不是自己昨日種下的惡因。
「現在你媽租了個小單間住,退休金每個月還了債,所剩無幾。你弟……工作也丟了,整天遊手好閒,嫌你媽沒錢給他,天天跟她吵架。」
舅舅的聲音裡帶著唏噓。
「晚晚,舅舅知道你沒做錯。就是……唉……」
「舅舅,我明白。」
我輕聲說。
「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。我管不了他們一輩子。」
掛了電話,我看著窗外。
城市依舊車水馬龍。
我的心裡,有一點淡淡的悵然,但更多的是釋然。
我和他們,終究是走上了截然不同的兩條路。
時間過得很快,一晃又是一年春節將至。
公司年會,我因為業績突出,被評為年度優秀員工。
上台領獎的時候,聚光燈打在身上,台下是掌聲和無數道或羨慕或敬佩的目光。
我捧著獎盃,從容地說著獲獎感言。
感謝公司,感謝領導,感謝團隊。
唯獨,沒有感謝那個所謂的「家」。
我的今天,是我自己一刀一槍拼出來的。
年會結束後,我開著車,行駛在流光溢彩的街道上。
手機響了,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。
我猶豫了一下,用車載藍牙接聽。
「喂,是……是晚晚嗎?」
電話那頭,傳來一個蒼老、怯懦,又帶著一絲討好的聲音。
是我媽。
我的手微微頓了一下,但很快恢復平穩。
「是我。有事嗎?」
我的語氣很平淡,聽不出喜怒。
「沒……沒什麼大事。」
我媽的聲音有些哽咽。
「就是……要過年了。你……你一個人在外面,還好嗎?」
「我很好,謝謝關心。」
我回答得客氣而疏離。
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。
只能聽到她粗重的、有些困難的呼吸聲。
「晚晚……媽……媽知道錯了。」
她終於帶著哭腔說了出來。
「以前是媽糊塗,是媽偏心,虧待你了……」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