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晚還在 E 國的陳越,此時出現在這裡,春風得意。
他從車後排拿起一捧誇張的黃玫瑰,塞到我懷裡,
然後點開車載音樂,大聲公放……
「分手快樂/請你快樂/揮別錯的才能和對的相逢」
越過他的肩頭,我看到穆柏炎追了出來,驀然止步,眼神陰沉得很怕。
14
「幼不幼稚?」我懶得搭理專門來給穆柏炎添堵的陳越,打算把花塞回去——
高大的身影衝到我面前,將陳越隔開。
「我說呢,誰品味那麼糟糕。」穆柏炎掃了一眼風騷的跑車,語氣不善,
「陳總別來無恙,什麼時候回來的?」
陳越笑了笑,「好久不見。大概就在……穆總和漂亮小妹妹一吻定情時?」
兩人說著客氣話,眼神兇悍,仿佛下一秒要咬死對方。
陳越是我高中的死對頭,他總是輕輕鬆鬆拿下年級第一,還故意跑到我面前問,小魚哪不會?哥來教你。
我被他氣哭好幾次,背地裡挑燈夜讀,加倍努力。
終於在一次區考中贏了他。
但也就那一次。
上了大學,這傢伙突然抽風開始追我。
當時我剛遇到穆柏炎,滿心滿眼都是那個眼裡有光的人。
陳越說我眼瞎,我說他嫉妒。
他氣的大三直接出國了,我當他的表白只是一時興起,不了了之。
只是每年生日,都會收到一份陳越署名的禮物。
24 歲,穆柏炎送我一束玫瑰,陳越讓花店開著卡車來送花。
26 歲,穆柏炎做了一桌菜給我,陳越把米其林廚師請到派對現場下廚。
28 歲,穆柏炎把公司六成的利潤劃到我名下,陳越的律師帶著文件上門,只要我一簽,就是一家躺著賺錢公司的老闆。
雖然我沒收下,也把穆柏炎氣的夠嗆。
不曉得陳越人在海外,如何做到年年精準打擊。
眼下仇人見面,分外眼紅。
……
「你就是為了他才辭職?」擋在眼前的男人聲音喑啞,拳頭緊握。
我嘆了口氣,「是不是,你不知道嗎?」
要是因為陳越,幾年前我倆早掰了。
「幾年沒見,你還是那麼幼稚。」陳越倚在車邊,隨意點了根煙,沖我抬了抬眼皮,似乎在說:看,有人比我更幼稚。
「我跟阿虞還有話要說,陳總請回吧。」穆柏炎忍住怒火,轉身想拽我走。
陳越長腿一跨,將人攔下,「總該講個先來後到吧,穆總。」
兩人當街對峙,劍拔弩張,惹來不少進出辦公樓的人張望圍觀。
太丟臉了。
「你倆慢慢聊。我先走了。」
說罷揚了揚手中的玫瑰,「花我收下了,車我自個兒有。」
大步跨上我的黑色大 G,「跑車底盤低,坐不習慣。」
15
閨蜜聽說我和穆柏炎掰了,開心到尖叫:
「今晚 8 點,姐帶你吃點好的!」
又補了句,「穿上你的戰衣。」
要是知道她所謂的「吃」是那個意思,我就不該赴約。
過去穆柏炎不喜歡我穿裙子,特別是稍顯冶艷的款式。
早些年我們在酒桌上談生意,總有些不老實的眼睛往同桌的女士身上亂瞟。
有一次,一個投資者當著穆柏炎面,將肥膩的手搭在我的肩頭,還開口跟他要人。
穆柏炎直接把人揍進醫院。生意自然是黃了。
在派出所,他突然跟我生氣,「以後不許穿成這樣。我廢物到要你出賣色相嗎?」
我錯愕地看著他,最後化作一聲嘆息。
之後,我再也沒穿過一次裙子。
衣櫃里僅有的,也是閨蜜生日時送的。
我望著鏡子中的女人,有些陌生。
黑色魚尾裙勾勒出纖細的腰身,挽起的長髮落下幾縷,紅唇輕點,清冷如水。
33 歲,我重新穿起漂亮的裙子。
16
閨蜜給的定位是平城最大的夜場 W。
剛下車就被侍應生小帥哥一直往裡面引。
燈光搖曳,紙醉金迷。
推開包廂,音浪來襲,閨蜜和幾個小姐妹唱得正嗨。
我剛坐下,閨蜜就拿起麥克風,大聲宣布:
「今晚是我姐妹脫離苦海、重返森林之夜!」
她的高跟踩在音箱上,「不醉不歸!」
說完朝門口打了一個響指。
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,一抬頭,看到畢生難忘的一幕……
一排西裝筆挺、人均 185 以上的帥哥列隊進來,後面還跟著四五個模樣姣好的小姐姐。
這是啥情況……
「來!給你們虞姐問好!」閨蜜豪邁道。
一眾帥哥紛紛轉身看向我,țûₒ整齊劃一,「虞姐好!」
後面還跟著幾個嬌俏的女聲,「姐姐好~」
一口酒沒憋住,噴了。
我「嚯」地起身,把閨蜜拽到一旁,壓著嗓子問,「你干……這個多久了?」
她自豪道,「有個兩三年了吧。」
我深吸了一口氣,腦子裡閃過各種法律條文、鐵窗生涯的畫面,「流水大嗎……」
「還行。反正這幾年下來,你看他們各個盤正條順,也不愁吃穿。最近生意不好,只能另謀出路。剛好你出來單幹,不如就帶帶他們吧。」
我渾身一震,難以置信地看著她,滿背都是冷汗。
「你們先出去。」我冷著臉將俊男美女都趕了出去,一把抱住閨蜜:
「我陪你去自首吧。」
閨蜜:?
「你不能再干這個了!」
閨蜜愣住了,捂著肚子笑倒在沙發上:「姐姐,我這是正經八百的模特經紀公司!最近市度不好,這些都是底子不錯的好苗子,作你第一批藝人,如何?」
我懵了。
「你還記得我們高中夢想嗎?」
——那是什麼破改編!等我有錢!我們要自己看公司!
——對!自己開!把喜歡 IP 都買下!找喜歡的演員!拍想拍的故事!
那個蟬鳴的夏天,我倆瘋狂暢想未來,快樂自由。
這些年,我全身心撲在和穆柏炎合夥的公司上。
他主攻產品技術的開發,我負責對外渠道營銷,內外搭配,默契無間。
沒人知道,其實我並不熱衷數碼產品,也不懂開發。每次產品上新,我硬著頭皮干啃厚厚的說明書,一條一條要點,哪裡不懂抓著技術團隊的人問。
比高考還努力。
現在跟穆柏炎拆夥了,我再也不用看那些大部頭。
我用力抱住閨蜜,眼眶發熱。
她揉了揉我的頭髮,「你才 33,有大把時光。不管你做什麼,我都支持你。」
才 33。
是「才」33,不是「已經」33。
我為什麼要像打遊戲一樣,逼自己走向婚姻的副本?
我的世界可以是一個開放性遊戲。
17
帥哥美女再次走進包廂,一個個戰戰慄栗跟我打招呼。
我請他們坐下,開了瓶酒,聊起了每個人的經歷,對他們粗略摸了個底。
兩三杯下肚,原本拘謹的年輕人開始熱絡起來。
「姐姐,你怎麼保養的?看著跟我們差不多大。」
「去去去!怎麼說話的!姐姐天生麗質,不需要保養。」
眾人樂成一團。
望著一張張朝氣蓬勃的臉,想起 10 年前的自己。
跟他們一樣,對未來充滿幹勁。
到底是什麼時候,我的生活只剩下工作、應酬,以及穆柏炎……
我以為彼此堅定的腳步,其實早就不同頻了。
後半夜,歌喉不錯的都上去嗷幾句。我沉浸在歌聲中,跟自己斟了滿滿一杯。
喝完,再倒。
——鄒虞,過了今晚,你要往前走。
腦子發熱,眼皮拉聳,我醉醺醺斜靠在沙發上。
身邊的沙發一沉。
有人在我旁邊坐下,抬手捂住我的杯口。
「別喝了。」聲音清冷,帶著絲許薄怒。
我順著那青白修長的手,一路往上看……
昏暗的燈光下,一張稜角分明的臉 X2 出現。
——怎麼有兩個陳越……
「啪」一聲。
我抬手搭在其中一個陳越臉上,嘿嘿笑了一聲,「這個是真的。」
「來!陪你虞姐炫一個!」
手腕被捏住,頭頂傳來喑啞的質問。
「鄒虞,我是誰。」
我仰著頭,腦子裡糊成一坨, 微微眯起眼眸……
這鼻子眼睛嘴,英俊成熟……
我沒認錯啊,就是陳越那傢伙。
「怎麼,你失憶了?連自己是誰都忘了?」我指著他鼻子大笑起來。
對面傳來一聲嘆氣,「要哭趕緊,這裡沒人看到。」
我一聽樂了,「你不是人嗎?」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