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瓷片在指尖爆裂,尖銳的聲響劃破了客廳里本就凝滯的空氣。
我猛地將手裡那半截馬克杯砸向地板,碎片四濺,正如我此刻的心情。
陳陽嚇了一跳,條件反射地後退半步,面色發白。
他剛剛那句「媽說國慶要來住半個月」還在我耳邊嗡嗡作響,像一道催命符。
我看著他,眼底蓄滿怒火,一字一句地冷嗤:「上次她住八天我倆險些離婚,這回直接去民政局,陳陽,你選一個!」
01

那一年,我跟陳陽的婚姻還像是一艘新船,在平靜的港灣里享受著陽光。
然而,婆婆王翠花第一次來我家,就如同在船底鑿開了一個洞。
那次她說是來小住幾天,結果一住就是八天。
每一天,都是一場無聲的戰爭。
我早上習慣喝一杯黑咖啡,她就衝到廚房,當著我的面把咖啡倒進水槽,換成一杯溫吞的紅棗水,美其名曰:「女人要多喝補氣血的東西,咖啡那玩意兒涼性,傷身!」
我忍著沒發作,但心裡已經很不舒服。
陳陽呢?
他當時只是站在旁邊,尷尬地笑了笑,說:「媽也是為你好。」
我喜歡把家收拾得乾淨利落,所有物品歸位。
婆婆卻覺得家就該有煙火氣,到處堆滿了她帶來的土特產,剝了一半的花生殼放在茶几上,吃了一半的蘋果隨手擱在碗櫃邊。
我悄悄收了幾次,她就陰陽怪氣地說:「年輕人就是愛乾淨過頭了,家裡整得跟酒店似的,哪有家的味道?」
她這話是說給我聽的,陳陽自然也聽到了,但他選擇充耳不聞,只顧著看他的球賽。
更要命的是,婆婆對我的穿衣打扮也頗有微詞。
有一次我穿了一條稍微短一點的裙子準備出門,她竟然直接拉住我的手,皺著眉說:「小娜,你這裙子也太短了點,都快到膝蓋上面了!你一個結了婚的女人,穿成這樣出去,讓街坊鄰居怎麼看咱們家?陳陽,你也不管管!」
那一刻,我覺得自己像個被封建思想禁錮的囚犯,而陳陽的沉默,無疑是給我判了刑。
晚上睡覺,婆婆非要跟我們擠在一張床上。
她說她一個人睡不慣大床,又說晚上睡一起,母子情深。
我差點沒氣炸。
那是我們的婚房,是我們私密的二人世界!
陳陽卻勸我:「媽年紀大了,你就讓她一回吧,她一個人也挺不容易的。」
我看著陳陽那張帶著懇求的臉,那一晚我睡在了客房,把我們的主臥留給了婆婆和她的寶貝兒子。
那八天裡,我倆的親密接觸幾乎為零,我們之間的溝通也僅限於禮貌的應答。
八天後,婆婆終於走了。
送走她的那一刻,我感覺自己像從地獄裡爬出來一樣。
我跟陳陽爆發了有史以來最激烈的一次爭吵。
我控訴他媽對我的種種干涉,控訴他的懦弱和不作為。
陳陽也吼了回來,他說我小氣,不懂事,說我不能體諒他媽一片苦心。
我們甚至提到了離婚。
那個晚上,我們分居了,足足一個星期,我們都沒有跟對方說過一句話。
婚姻,險些就在那八天裡土崩瓦解。
最終,是陳陽低頭道歉,發誓再也不會讓這種事發生,我們才勉強和好。
可現在,他卻告訴我,他媽國慶要來住半個月。
半個月!
這簡直是對我上次噩夢的升級版。
我看著茶几上那堆碎瓷片,心底的怒火已經不是三言兩語能夠壓制的。
02
陳陽顯然被我砸杯子的舉動嚇到了,他很少見到我如此失控。
在他印象里,我一直是個溫和有禮,即使生氣也只會冷戰的女人。
但這次,我不再想冷戰了,我只想把所有積壓的情緒都釋放出來。
「小娜,你別這樣,媽她……」陳陽試圖解釋,語氣裡帶著一絲無奈和討好。
「她什麼?她又想來拆散我們嗎?」
我打斷他,聲音因憤怒而顫抖,「陳陽,你忘了上次是怎麼回事了嗎?八天!八天我們倆差點就去民政局了!你現在告訴我,她要來住半個月?你是瘋了嗎?還是你覺得我們的婚姻太穩固了,需要再來一次考驗?」
陳陽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他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。
上次的爭吵,在他心裡也留下了很深的陰影。
他走過來,小心翼翼地想要握住我的手,但我猛地甩開。
「媽也是一時興起,她不是想著國慶長假,想過來看看我們嘛。」
他試圖緩和氣氛,「我會跟她好好說的,這次不會像上次那樣了,我保證!」
「保證?」
我冷笑一聲,「你的保證值幾個錢?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,結果呢?你媽把你當兒子,我就是個免費保姆,還是個隨時能被挑刺的保姆!」
我看著他,眼眶有些發熱。
我們從大學開始戀愛,畢業後奮鬥幾年才在這座城市站穩腳跟。
我們的愛情曾經是多麼純粹,我們的小家是多麼溫馨。
可自從結婚後,婆婆的每次介入,都像是一把刀,一刀刀地割裂著我們之間的信任和感情。
陳陽當然愛他媽。
他是單親家庭長大的,他爸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,是他媽一個人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。
所以他對他媽,有一種近乎偏執的孝順和保護欲。
他總覺得,他媽一個人不容易,他要盡最大的努力去讓她開心,去彌補她失去丈夫的孤獨。
我理解他的孝順,也曾努力去體諒婆婆。
剛結婚那會兒,我甚至主動提議讓婆婆搬過來跟我們一起住。
當時陳陽很感動,婆婆也很高興。
結果才住了兩個月,我就受不了了。
她幾乎干涉我生活的方方面面,從我幾點起床,到我穿什麼衣服,再到我用什麼牌子的洗髮水,她都能挑出毛病來。
她甚至會偷偷檢查我的手機,看我跟誰聊天,看我的購物記錄。
有一次,我只是抱怨了一句工作上的不順心,她竟然直接打電話給陳陽,說我工作不好,讓他想辦法讓我辭職,回家生孩子。
那次,我跟陳陽吵得更凶,婆婆也氣得回了老家。
後來陳陽費了好大的勁,才把我哄回來。
我們達成共識,婆婆只能偶爾過來小住,不能長住。
但即便是小住,也次次都鬧得不歡而散。
「小娜,這次不一樣,我真的會和媽說清楚的。」
陳陽又重複了一遍,語氣比剛才堅決了一些,「我不會讓她再干涉你的事情,也不會讓她再隨便動家裡的東西。你就當給我一個機會,好不好?」
我看著他,他眼裡的懇求和焦急是真的。
我知道他為難,他夾在我跟他媽之間,兩邊都是他最愛的人。
可是,為什麼每次犧牲的,總是我?
為什麼每次妥協的,也總是我?
我的耐心,已經被磨得差不多了。
「好。」
我深吸一口氣,努力平復情緒,但聲音依然冰冷,「這是最後一次。如果她再做出任何讓我不舒服的事情,如果她再干涉我們的生活,如果她讓你感到一絲為難,陳陽,你不用等我開口,你就直接帶著你媽回老家去。你跟我,要麼徹底解決問題,要麼就徹底分開!」
我下了最後通牒,我知道這很殘忍,但這對我來說,是最後的底線。
陳陽的臉色更加蒼白了,他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。
他沉默地點了點頭,眼裡寫滿了複雜的情緒。
03

陳陽接下來的幾天,表現得異常積極。
他主動承擔了所有的家務,甚至還破天荒地在下班後給我做了晚餐,雖然味道不怎麼樣,但心意是到了。
他試圖用這些行動來表達他的決心和歉意,也想讓我相信,這次他會處理好一切。
我嘴上沒說什麼,但心裡卻依然繃著一根弦。
我太了解婆婆了,也太了解陳陽的性格。
他從小到大,幾乎都是對他媽言聽計從。
在他心裡,他媽就是最辛苦,最值得被呵護的那一個。
要讓他真正地站在我這邊,去直面他媽的強勢,談何容易?
果不其然,在婆婆到來前三天,我無意中聽到陳陽在陽台打電話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