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壓低了聲音，語氣裡帶著幾分小心翼翼：「媽，你不用帶太多東西過來，家裡什麼都有。你過來放鬆放鬆就行，小娜最近工作也挺忙的，家務活我來就行……」
我心頭一緊，預感不妙。
他是在跟他媽溝通，沒錯，但那種語氣，那種姿態，根本不是在「設置邊界」，更像是在「請求批准」。
我沒等到他掛電話，就直接推開了陽台的門。
陳陽嚇了一跳，手機差點沒拿穩。
「小娜，你……你什麼時候來的？」
他眼神閃躲。
「我聽到了。」
我開門見山地說，「你是在跟你媽說，讓她別帶東西，還是在跟她示弱？」
陳陽的臉漲得通紅，他支支吾吾地說：「我這不是想先跟媽打個招呼嘛，讓她心裡有個準備。你別多想，我真的會好好處理的。」
「好好處理？」
我冷笑一聲，「你剛才那語氣，像是在『處理』嗎？陳陽，你以為你媽會聽你的？她只會覺得你被我洗腦了，她會覺得是你在抱怨她，而不是我在抱怨她！」
陳陽被我堵得啞口無言。
他太了解他媽了，知道我說的每一句都是事實。
婆婆最擅長的就是把任何對她的不滿，都解讀成兒媳婦的「挑撥離間」。
「算了。」
我疲憊地擺了擺手，「我不想跟你吵，也不想再為你媽的事情費神。這次我把醜話說在前面，一旦你媽住進來，所有的事情，都由你來面對。我不會再插手，我也不會再忍讓。如果出了任何問題，你來承擔後果。」
我說完就回了臥室，留下陳陽一個人在陽台，臉色複雜。
他知道我這次是真的下定決心了，不再像以前那樣，表面上生氣，最後卻又心軟退讓。
接下來的兩天，家裡瀰漫著一股奇異的安靜。
我照常上班下班，做自己的事情，不再過問婆婆來的細節。
陳陽則一個人忙前忙後，把客房收拾得一塵不染，甚至還提前買好了婆婆愛吃的零食和水果。
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我的臉色，試圖從我的表情里找到一絲鬆動，但我只是面無表情，把所有的情緒都藏在了心底。
國慶節當天，婆婆按時抵達。
陳陽特意請了半天假去機場接她。
我沒有去。
我告訴陳陽，我身體不舒服，想在家休息。
陳陽雖然有些不滿，但也沒說什麼。
他知道我還在生氣。
下午三點多，我聽到了門外熟悉的拖拉箱的聲音，接著是陳陽和婆婆的對話。
「哎呀，媽，你又帶這麼多東西過來，不是說了不用帶嘛。」
這是陳陽的聲音，帶著一絲無奈。
「我能不帶嗎？家裡那些東西，你能吃得慣嗎？你看看，這是我給你燉的老母雞湯，專門凍起來帶過來的，還有我做的梅菜扣肉，都是你愛吃的！」
婆婆的聲音很高亢，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。
我深吸一口氣，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。
她來了。
這場為期半個月的「戰爭」，正式拉開了序幕。
我從臥室里走出去，臉上擠出一個公式化的笑容。
「媽，您來了。」
我站在客廳中央，語氣疏離而客氣。
婆婆看到我，臉上的笑容立刻收斂了幾分。
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，眉毛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。
「小娜啊，怎麼沒去機場接我？臉色這麼差，是不是最近又熬夜了？女人啊，就得好好保養自己，別把自己弄得像個黃臉婆。」
一句話，就像一根針，精準地扎在了我的心上。
我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，但我知道，我的心已經開始一點點地變硬。
陳陽站在旁邊，臉色有些尷尬，他想要說些什麼，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。
看來，我的「底線」，又要接受嚴峻的考驗了。
04
婆婆的行李比我想像的還要多。
除了她口中的「土特產」，還有一大堆她的洗漱用品、衣物，甚至連枕頭被子都帶了一套。
她把客房的衣櫃塞得滿滿當當，又在床頭柜上擺滿了各種瓶瓶罐罐，整個房間立刻充滿了她獨特的氣息。
「小娜，你這客房平時都不怎麼住人吧？看看，都落灰了。」
婆婆一邊把自帶的枕巾鋪上枕頭，一邊數落著，「哎，你們年輕人就是不知道勤快，房子再大，不收拾也跟豬窩一樣。」
我站在門口，看著她嫻熟地「改造」著客房，就像在改造一個她即將長期居住的家，而不是一個臨時落腳的地方。
陳陽在旁邊，想替我說話，卻又被我一個眼神制止。
我遵守著我的諾言，把所有問題都拋給他。
「媽，小娜平時工作很忙的，家裡都是我來收拾。」
陳陽硬著頭皮解釋道。
婆婆頭也不抬，哼了一聲：「你收拾？你能收拾成什麼樣？男人就該把心思放在工作上，掙錢養家。家裡這些事，就該女人來操心。」
我發現自己已經可以完全無視婆婆的這些話了。
我知道她就是這種性格，無論我做什麼，她都能找到茬。
我走到沙發上坐下，打開電視，音量調得比平時高了一點。
我不想聽，不想看，不想讓她對我產生任何影響。
然而，婆婆的「改造計劃」並沒有止步於客房。
她覺得我的廚房太「冷清」，調料太少。
第二天一早，她就拉著陳陽去超市，買回了一大堆她認為「必備」的食材和調料，塞滿了我的冰箱和櫥櫃。
「小娜，你這冰箱空蕩蕩的，就放了點蔬菜水果。年輕人不吃肉怎麼行？還有啊，你看看你這油，用的什麼橄欖油？炒菜哪有豬油香？我給你買了最好的土豬油，還有我老家帶來的豆瓣醬，做菜可好吃了！」
我看著被擠得滿滿當當的冰箱，以及那些我根本不常用的瓶瓶罐罐，心裡的火苗一點點地竄上來。
我喜歡清淡的口味，也習慣了用健康的烹飪方式。
而婆婆帶來的這些，完全是把我的廚房變成了她的專屬領地。
「媽，我平時不太吃豬油和豆瓣醬，這些菜……我也不太會做。」
我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。
婆婆的臉立刻沉了下來：「什麼叫不會做？你是陳陽的媳婦兒，就得學著做他愛吃的菜！再說了，我教你，你還學不會嗎？我辛辛苦苦給你帶過來，你這是嫌棄我嗎？」
陳陽立刻走上前，打圓場：「媽，小娜就是習慣了清淡口味。沒關係，您喜歡吃什麼，您自己做。小娜她……」
「她什麼她？」
婆婆打斷了陳陽的話，眼神犀利地掃向我，「她是不是覺得自己嫁給你了，就什麼都不用做了？陳陽啊，你可不能太慣著她，女人就得賢惠，就得多幹家務，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。」
我猛地站起身，手緊緊地攥成了拳。
我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。
陳陽看了我一眼，眼神裡帶著驚慌，他知道我快要爆發了。
「媽，您別說了。」
陳陽終於提高了一點音量，語氣裡帶著一絲懇求，「小娜平時工作真的已經很累了，家裡我來做就行。」
婆婆被陳陽這麼一說，頓時更生氣了。
她指著陳陽的鼻子，聲音尖銳：「你瞧瞧你，有了媳婦兒就忘了娘！我還沒說幾句，你就開始護著她了！我告訴你，我今天還就得說說她了！陳陽，你聽著，我跟你說，她就是……」
「夠了！」
我再也忍不住了，一聲怒吼，震得整個客廳都安靜了下來。
我的胸口劇烈起伏，怒火已經衝上了頭頂。
婆婆被我嚇了一跳，愣住了。
陳陽也愣住了，他沒想到我會在他媽面前直接發飆。
我一步步走到婆婆面前，眼神直視她，沒有一絲退讓。
「媽，這是我的家，不是您的！我的冰箱，我的廚房，我的生活方式，都由我說了算！我吃什麼穿什麼，跟誰聊天，用什麼牌子的洗髮水，都跟你沒有關係！請您尊重我的選擇，尊重我的隱私，尊重我的生活！」
我的聲音因為憤怒而有些顫抖，但我的眼神卻異常堅定。
婆婆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，她從未想過我會如此直截了當地反駁她。
「你……你這個不孝順的媳婦兒！你竟然敢這麼跟我說話！」
婆婆氣得渾身發抖，指著我的手都在顫抖。
「我不孝順？」
我冷笑一聲，「那請問，您對我做過什麼，讓我覺得您值得我孝順？您把我當女兒了嗎？您把我當成這個家的一員了嗎？您只是把我當成一個，可以隨意指責、隨意干涉、隨意批評的外人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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