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小李,你打電話給我,是想讓我回去嗎?」
我直接問他。
小李猶豫了一下,終於還是鼓足勇氣說:「嫂子,如果你能回來,婷婷也許會好起來的。她以前最聽你的話了,你回來勸勸她吧!」
我聞言,差點笑出聲。
陳婷最聽我的話?
這簡直是我聽過最大的笑話。
她什麼時候聽過我的話了?
她只會把我當成奴僕使喚。
「小李,我回不去的。」
我冷靜地說,「我在非洲有我的責任。而且,陳婷的病,是你們家庭內部的問題,應該由你們自己解決。找專業的醫生,尋求心理治療,這才是正確的做法。而不是指望一個我,來充當她的救世主。」
「可是……」小李還想說什麼。
我打斷了他:「沒有什麼可是。你們已經把我逼走了,現在就得為你們的行為負責。我不會回去的。」
說完,我直接掛斷了電話。
那一刻,我感到自己心如鐵石。
或許有人會說我冷血,但我知道,這是我保護自己的唯一方式。
07
我切斷了與原生家庭的大部分聯繫,只偶爾在社交媒體上瞥見陳峰寥寥無幾的動態。
他似乎過得並不好,曾經意氣風發的男人,如今照片里總帶著一絲疲憊與焦慮。
而我,卻在非洲找到了全新的自我。
我學習當地文化,參與社區建設,甚至還利用閒暇時間,與同事們一起開辦了一所小小的女子學堂。
我的生活充實而有意義。
轉眼,兩年過去了。
我憑藉出色的工作表現和突出的學術成果,獲得了學校的嘉獎,並被任命為援非項目的負責人。
我的名字,開始在教育界小有名氣。
我也從那個唯唯諾諾的林婉,蛻變成了自信從容的林婉教授。
這期間,陳峰的電話和信息,依然偶爾會發來,但內容已經不再是抱怨,而是帶著一絲懇求和懺悔。
「林婉,對不起,我真的知道錯了。我以前不該那樣對你。」
「林婉,你什麼時候回來?我好想你,想我們的家。」
「林婉,我把媽送回老家了,陳婷也去外地療養了,現在家裡就我一個人,很冷清。」
我看了這些信息,只是輕輕一笑,沒有回覆。
遲來的懺悔,對我而言,已經沒有任何意義。
我早已走出了那段陰霾,又怎會輕易回頭?
我甚至能從他的字裡行間,感受到一絲絲的孤獨和無助。
這與當初我感受到的孤獨,是何其相似。
只不過,彼時是我,此時是他。
直到有一天,我收到了一封來自國內的郵件。
發件人是陳峰的律師。
郵件內容很簡單,大致是說陳峰的父母突發疾病,急需一大筆醫療費,而陳峰的資金鍊出現了問題,希望我能回國協商,共同承擔費用。
我看著郵件,心頭不禁感到一絲諷刺。
當初他們把我的錢財視作理所當然,現在需要錢了,才想起我這個「林婉教授」嗎?
我回覆郵件,言辭客氣卻不失強硬:「我的工作性質決定了我無法隨意回國。父母的醫療費用,作為兒子,陳峰有全部的贍養義務。我作為兒媳,在感情上給予支持已是盡力,經濟上並無直接責任。請轉告陳峰,讓他自行解決。」
律師很快回復了郵件,語氣中帶著明顯的無奈,表示會轉達我的意思。
我沒有告訴律師,其實我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。
當初我走的時候,雖然給陳峰留了一筆錢,但那筆錢,對於他們這個狀況而言,只是杯水車薪。
陳婷坐月子、產後抑鬱的治療費用,婆婆和公公的養老和醫療,以及陳峰自己投資失敗的窟窿,都將像一個無底洞一樣,吞噬著他。
我仿佛看到了一幕幕荒誕的畫面:陳峰在工作和家庭的雙重壓力下焦頭爛額,婆婆和公公臥病在床,而陳婷,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,無法自拔。
而我,則在非洲的陽光下,享受著我的自由和重生。
又過了半年,陳峰的電話再次打來。
這一次,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,帶著明顯的哭腔。
「林婉……我爸……我爸他走了。」
我握著電話的手微微一顫。
公公去世了。
雖然我對他們一家人多有怨言,但公公畢竟是長輩。
「節哀。」
我說了這兩個字,除了這兩個字,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。
陳峰在電話那頭抽泣著,聲音里充滿了悔恨和自責:「林婉,我真的好後悔……我爸臨走前,一直念叨著你,說對不起你……」
我閉上眼睛,公公是個老實人,他雖然沒有幫我說話,但也沒怎麼為難我。
他念叨我,或許是良心未泯吧。
「過去的事,就讓它過去吧。」
我輕聲說。
「林婉,你能不能回來一趟?哪怕是參加葬禮也好……」陳峰哀求道。
我沉默了片刻,最終還是拒絕了:「陳峰,我走的時候,就說了五年後。我不能違背我的承諾。而且,我現在是項目負責人,走不開。」
陳峰聽了我的話,情緒更加崩潰。
他在電話里對我訴說著這些年的不易:工作上的壓力,家庭的重擔,以及他如何一個人支撐著這個風雨飄搖的家。
他告訴我,陳婷的產後抑鬱症一直沒有完全好轉,小李最終無法忍受,選擇了離婚。
而婆婆在公公去世後,身體更是每況愈下,如今只能靠他一人照料。
我靜靜地聽著,心裡沒有一絲波動。
我承認,他過得很艱難。
但這一切,都是他自己造成的。
如果當初他能多聽我一句,如果他能多為我考慮一點,或許我們都不會走到這一步。
「陳峰,你現在的生活,是你曾經的選擇所導致的。」
我冷靜地說,「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。」
電話那頭,陳峰徹底沉默了。
掛斷電話後,我感到一絲疲憊。
我的重生,是建立在與過去徹底割裂的基礎上的。
我不能再讓過去的陰影,再次籠罩我的生活。
我在日記本上寫下了一段話:
「五年之期,已過其半。我的選擇,讓我重獲新生。而他們的困境,也讓我更加堅信,我的離開,是正確的。愛,不是無休止的付出和犧牲。真正的愛,是相互尊重,是共同成長。如果不能,那麼,放手,才是對自己最大的仁慈。」
我的心裡,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。
我期待著五年期滿的那一天,我將以一個全新的姿態,重新回到我的祖國。
08
距離我回國的時間越來越近,我的心情也變得複雜起來。
非洲的五年,讓我脫胎換骨,從一個溫順的家庭主婦,成長為獨當一面的項目負責人。
我在學術上取得了突破,在人格上獲得了升華。
然而,那個曾經的家,那個曾經深愛我的男人,卻依然是我心中無法完全抹去的痕跡。
回國前的一個月,我接到了陳峰的電話。
他的聲音里,沒有了以往的抱怨和絕望,反而多了一絲平靜和坦然。
「林婉,你快回來了吧?」
他問道。
「嗯,下個月底的航班。」
我回應道。
「我把我們的房子賣了。」
陳峰突然說道。
我愣了一下,那棟承載了我們無數夢想的別墅,竟然被他賣掉了。
「為什麼?」
我問道。
「還債。」
他苦澀地笑了笑,「爸媽的醫療費,陳婷的治療費,還有我之前投資失敗的窟窿。賣了房子,總算把大部分的債還清了。」
我沒有說話,只是靜靜地聽著。
「林婉,我真的錯了。」
陳峰的聲音有些哽咽,「我當初,真的不該聽信我媽和陳婷的話,不該讓你一個人承受那麼多。我把所有的重擔都推給了你,卻還責怪你小氣。我現在才明白,你對我來說,有多重要。」
他停頓了一下,仿佛在平復情緒:「小妹的抑鬱症,到現在也沒完全好。小李離婚後,她更是崩潰了。媽的身體也越來越差,需要人照顧。我一個人,真的分身乏術。」
「那你現在怎麼樣了?」
我問他。
「我辭職了。」
他平靜地說,「公司那邊的壓力太大了,我應付不來。現在在一家小公司做技術顧問,收入雖然不高,但總算能兼顧家裡。」
我聽著他的話,心裡沒有絲毫的快感,反而有些沉重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