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好的選擇?
誰說是最好的選擇?
對誰好?
我心頭冷笑,面上卻不動聲色,只垂下了頭,沉默了許久後,才抬起頭:「大伯母說的那些,宛清都懂,陸夫人的要求,我也並非不能答應。」
「只是我有一個要求,我要陸雲馳親自前來,當著他的面,我親自退。」
「啊!你這又是何必?這不是自取其辱嗎?宛清啊,你與那陸雲馳除卻娃娃親外,再無旁的牽扯,又非兩情相悅,做這一遭,又是何苦?」二伯母驚訝地叫出了聲。
我沒看她,只將目光轉向了另一邊的大伯母:「勞煩大伯母將此事轉告給陸夫人,宛清的要求並不過分,這也並不是什麼讓人為難的事。做了他的未婚妻多少年,在京都我便被人嘲諷了多少年。」
說到這裡,我也是忍不住想笑:
「宛清旁的不求,只求一份心安理得。
「只想見一面而已。
「若是不成,宛清就在家坐等陸家的退婚婚書。」
「哎……這……」大伯母看上去有些為難,但鑒於我的堅定,最後嘆了口氣,也不再多說,「那行,我便將你的話轉達給陸家,至於成不成,就看他們的了。」
「勞煩大伯母了。」我彎了彎唇,起了身,「若無他事,兩位伯母就請回吧,家中唯有粗茶淡飯,恐招待不周,請恕宛清慢待,雲書送客。」
說完,不等人起身,我便朝著門外喊了一聲。
候在門外的雲書連忙走了進來,微笑道:「兩位夫人,請。」
大伯母和二伯母對視了一眼,起身離開。
待將人送走後,雲書急匆匆地跑了回來:「小姐,大夫人、二夫人她們都跟你說什麼了啊?」
我沒好氣地看了一眼她,簡單地把剛才的事情說了說,提到田產、商鋪和銀子時,對面人的眼睛明顯亮了起來。
「那這婚,小姐是真準備退了?」
「退肯定是要退的,但是絕不能樣樣都按著他們的意思來。」我抬手想再喝口水,剛遞到嘴邊,卻發現杯里的水已經空了,只得再擱下。
「小姐為何非要見那陸雲馳一面?」
「為什麼?當然是要債!」
4
陸家的人沒等到,先一步等到的卻是學士府三小姐遞來的賞花帖子。
自從江家敗落後,我已有許久未參加過此類的宴席,此次賞花,據悉樂善伯嫡次女盛無暇也會到場。
盛家原是南邊販賣絲綢的富戶,因從龍有功,得封樂善伯,至今已歷經四代帝王,雖有衰敗之態,但因老實本分,至今屹立不倒。
現如今,追隨在三皇子身後,隱有再度發跡的態勢,更是搬回了京內。
多年前,江家尚還是一門三學士時,兩家還曾有過聯姻,若按輩分算,盛無暇還當喚我一聲表姐。
對於她。
我是真有幾分好奇,雖盛家常年居於南方祖宅,但在祖母壽宴時,我也曾見過她一面,那時候她還小,印象中是個躲在姐姐裙擺後,性子分外靦腆的小姑娘。
誰能料到,現如今竟能做出這般的驚世之舉,女扮男裝跟隨在陸雲馳身邊,將官場攪了個天翻地覆。
而這一切的開端,都來自於那場落水。
事後,雖然盛家與陸雲馳對外悉數否認盛無暇女扮男裝之事,但外界的流言蜚語卻依舊不斷。
說實話,對於她做的事情,我很佩服,在這個以男子為尊,三綱五常、世俗禮法至上的朝代里,此驚世駭俗之舉,甚至可以媲美當初陪著夏太祖打天下的明德皇后。
只是明德皇后只有一個,夏太祖也只有一個。
「小姐,咱們去嗎?」
雲書拿著這張精緻牡丹箋,在我眼前晃了晃。
「去啊,既然別人都請了,又為何不去?」
「那……那小姐,你穿什麼啊?」雲書癟了癟嘴,在空蕩蕩的屋子裡環顧了一圈,面上有些為難,「大學士家的宴席,當天到場的不是世家千金就是高官貴女,大夫人才送過來的料子,還沒焐熱呢,就被小姐你拿出去換錢,送到城外積善堂給那群孤兒了。」
「咱們哪裡來的銀子,置辦行頭啊?」
「不用置辦,去年不是新做了一件細棉布裙嗎?我就穿那個好了。」
「可那也太寒……」
「寒磣。」我嘆了口氣,伸手拍了拍雲書的肩,「咱們家什麼情況,京里誰不知道,何必打腫臉充胖子,惹人嗤笑呢?」
摸了摸臉上的紅斑,我苦笑道:「至於譏諷,這些年,我難道聽得還少了嗎?」
「小姐……」雲書嘆氣,「若沒有這紅斑,小姐也當是這京都一等一的美人,哪有那禮部尚書之女什麼事啊。」
「可惜沒如果,但換個角度想想,若沒有這紅斑,就咱們兩個住在這個空蕩蕩的院子裡,還不知得多出多少事來,哪能過得這麼平靜。」
「唉,說得也是……」雲書嘆了口氣。
……
三日後,我穿著最好的衣裙,帶著雲書,同大伯母的女兒江宛眠一道坐上了去往學士府的馬車。
我同她一向不怎麼對付,除了見面時,打了聲招呼,一路上連多句話都沒有。等進了學士府的門,來到賞花的湖邊水榭處,她更是離我老遠,就像我是什麼陰溝里讓人生厭的老鼠。
我也不氣,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。
也不僅僅是她,幾乎是我一到,周遭嬉笑吵鬧的聲音瞬間便小了起來。
投壺的人停住了手,賞花的人也收了眼神,無數憐憫、鄙夷、好奇的視線落了過來,帶著小聲的議論。
「張姐姐怎麼會請她啊,雖說江家早已沒落,但也沒想到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。看她身上穿戴的,連我家府里的三等丫鬟都不如。真是可惜了陸侯爺,要娶這麼一個家世不顯的無鹽女。」
「噓,說是江家小姐,我聽人說,她現在還靠在外給人縫縫補補過活呢?這身怕不是已經是她能拿得出來最好的衣裙了。」
「真的?真可憐,難怪死抓著陸侯爺不放,怕是一心想著嫁進去當侯爺夫人吧。」
「噓,小聲點,人看過來了。」
……
「小姐。」
雲書咬著唇,拽了拽我的袖子,面色上有些難堪。
我收回目光,安撫地拍了拍雲書的手臂。
少女戀慕英雄,我懂。
陸雲馳有多好,在她們眼裡,我就有多不配。
英雄配美人稱為佳話,如果英雄配醜女,那就是一場笑話。
此種情形,我已經習慣了,但云書顯然還是見得少了,也是,她來到我身邊的時候,江家三房已經垮了,自然也沒什麼機會跟著我來這樣的宴會了。
「走吧。」見她著實不適,我站起身,朝著園裡一條小徑看去,「既然主人家還未來,那我們換個地方轉轉,等會再回來。」
待離開了那幫名門貴女後,雲書顯而易見鬆快了許多,學士府我雖許久未來,但若只是在園子裡轉轉,也還丟不了。
站在一株柳樹下,我正指著池塘里養的肥壯錦鯉跟雲書說話,一個穿著青色衣裙的婢女走了過來。
「請問是江二小姐嗎?」
「你是?」我蹙了蹙眉,面上有些猶疑。
「江二小姐,婢子是三小姐身邊的彩雲,奉三小姐的命,特來請您往竹間小亭一聚。」
「彩雲?」我念叨了幾遍,又笑著上下打量了一眼她,「我倒是不知,張家三小姐身邊什麼時候還有從南邊來的婢女了?」
「說吧,你到底是誰?誰讓你來的?」
面前的人臉色僵了僵,頓了頓,賠笑著說道:「婢子不懂江二小姐在說什麼?奴婢確實是三小姐派過來尋您的。」
我搖了搖頭,也懶得與她多說,拽了拽雲書:「我們走吧,差不多時候了,也該回去了。」
「江……江二小姐!」
眼見著我要走,那人頓時便急了,連著喊了幾聲,甚至還有意上前攔截拉扯。
我趕緊往後退了一步:「別急別急,既上門為客,園子裡也就算了,其他地方自也不好亂走動。我與三小姐既無厚交也無過節,若是有話,待會宴上自可以說個清楚。」
「也不必到暗處去避諱著旁人,你如此回去同三小姐說個清楚,相信她不會責怪你的。」
雲書此刻也看出了事有蹊蹺,臉一沉,手一擋,便將人隔在了一邊,護著我繼續往亭榭的方向走。
那人也不放棄,繼續糾纏。
正在拉扯中,身後傳來了一道醇厚的男聲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