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醫生看著我們的變化,總是欣慰地笑著,像一個看著自家孩子終於開竅的老父親。
與此同時,我在金融市場上的「戰鬥」也捷報頻傳。
憑藉著精準的判斷和果斷的操作,我的帳戶資金像滾雪球一樣,迅速積累起來。
從幾萬到幾十萬,再到上百萬。
我不再是那個連醫藥費都付不起的窮小子了。
我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把這些年王醫生為我墊付的所有醫藥費和生活費,連本帶利地還給了他。
我給他買了一套新房子,就在診所附近,讓他不用再擠在那個狹小的後院裡。
王醫生拿著銀行卡,激動得老淚縱橫,一個勁兒地說:「好孩子,好孩子,你有出息了,我沒看錯你!」
我還清了當初欠醫院的費用,然後用剩下的錢,成立了一家小型的投資公司。
我告別了單打獨خول的時代,開始招兵買馬,組建自己的團隊。
蘇晴也在我的邀請下,辭去了醫院的工作,成為了我的私人健康顧問,兼……女朋友。
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。
我的事業蒸蒸日上,我的身體完全康復,我的身邊有了摯愛的伴侶和如父的恩人。
我似乎已經擁有了一個完美的新生。
04
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,也是最犀利的雕刻刀。
六年的時光,足以讓一個稚嫩的青年,蛻變成一個沉穩內斂的男人。
也足以讓一段錐心刺骨的記憶,沉澱為心底一道模糊的疤痕。
我的公司,從一個只有三個人的小作坊,發展成了業內小有名氣的私募投資機構。
我不再需要親自下場搏殺,手下的團隊精英薈萃,為我管理著數十億的龐大資金。
我從那個陰暗潮濕的診所後院,搬進了城市CBD頂層的豪華辦公室。
窗外,是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,腳下,是川流不息的繁華都市。
我給自己改了名字,叫「林辰」,寓意「星辰」,與過去的「林琛」徹底割裂。
我擁有了新的身份,新的生活,新的人際圈子。
除了王醫生和蘇晴,再沒有人知道我那段不堪的過去。
我和蘇晴的感情也修成了正果。
在一年前,我給了她一場盛大的求婚,我們在所有朋友的見證下,步入了婚姻的殿堂。
婚後,她辭去了工作,安心在家做起了全職太太,將我們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條,溫馨無比。
王醫生也早已退休,被我接到了身邊,頤養天年。
每天看著他和蘇晴在院子裡種花弄草,是我一天中最放鬆的時刻。
我以為,日子就會這樣平靜而幸福地過下去。
我以為,林建國、張蘭、林月,這三個名字,將永遠地被封存在我的記憶深處,再也不會掀起任何波瀾。
直到那天,我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。
電話那頭,是一個蒼老而遲疑的聲音,帶著濃重的鄉音:「喂……請問,是林琛嗎?我是你家以前的鄰居,張大媽啊。」
「林琛」這個名字,像一把生了銹的鑰匙,猛地插進了我的心臟,撬開了那道我刻意塵封的大門。
我握著手機的手,不自覺地收緊了。
「你打錯了。」我冷冷地回答,準備掛斷電話。
「哎,你別掛!」張大媽急切地喊道,「我知道你現在有出息了,不想認我們這些窮親戚。但是,你爸媽……他們快不行了,他們找你都快找瘋了!」
我的心猛地一沉,但隨即又被一種冷漠所取代。
「他們是死是活,都與我無關。」
「你怎麼能這麼說呢셔!那畢竟是你的親生父母啊!」張大媽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指責,「你妹妹林月,得了重病,和你當年一樣的病!醫生說,只有你能救她!你爸媽為了找你,把老家的房子都賣了,現在天天在外面流浪,到處打聽你的消息。你就一點都不心疼嗎?」
妹妹……也得了白血病?
這個消息,像一塊巨石,投入我平靜的心湖,激起了千層巨浪。
是報應嗎?
還是命運開的一個惡毒的玩笑?
我沉默了許久,最終還是掛斷了電話,並將那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。
我告訴自己,這一切都與我無關。
他們的死活,他們的悔恨,都與我無關。
我憑什麼要用心軟去回應他們當年的殘忍?
我憑什麼要用我的骨髓,去救那個曾經間接將我推向死亡的妹妹?
可是,那天晚上,我失眠了。
六年前的一幕幕,如同電影回放般,在我腦海里不斷上演。
父母冷漠的臉,妹妹得意的笑,醫院慘白的牆壁,公園冰冷的長椅……那些我以為早已忘記的痛苦和怨恨,再次變得鮮活起來。
蘇晴察覺到了我的異常。
她從背後抱住我,將臉貼在我的背上,輕聲問道:「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?你今天一晚上都心神不寧的。」
我轉過身,將她擁入懷中,聞著她發間熟悉的馨香,躁動的心才漸漸平復下來。
我將張大媽的電話,和林月生病的消息,告訴了她。
蘇晴聽完,久久沒有說話。
她只是更緊地抱著我,用自己的體溫,溫暖我冰冷的身體。
「你想怎麼做,我都支持你。」良久,她才開口,聲音溫柔而堅定,「無論你做什麼決定,我都會陪著你。如果你想報復,我陪你一起;如果你選擇原諒,我也陪你一起。林辰,你只要記住,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,你還有我,還有王爸。」
是啊,我不再是當年那個孤立無援的林琛了。
我有了自己的家,有了愛我的人。
我深吸一口氣,心中的迷茫和動搖漸漸散去。
我已經為他們死過一次了,絕不可能再讓他們毀掉我第二次的人生。
然而,我還是低估了他們的無恥和決心。
幾天後的一個下午,我正在辦公室處理文件,秘書突然神色慌張地敲門進來。
「林總,樓下……樓下有兩個人,自稱是您的父母,非要闖進來見您。保安攔不住,他們就在大廳里又哭又鬧,現在好多人都圍著看呢。」
我捏著鋼筆的手,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。
他們終究還是找來了。
05
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,俯瞰著樓下如同火柴盒般的車流,心情卻無法像這般居高臨下。
時隔六年,我曾無數次幻想過與他們重逢的場景。
我想像過自己會如何用最冰冷的言語、最輕蔑的態度,將他們當年施加給我的羞辱,加倍奉還。
可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,我的內心卻出奇的平靜,平靜得像一潭死水。
「讓他們上來。」我對秘書說,聲音里聽不出一絲波瀾。
秘書愣了一下,但還是恭敬地退了出去。
幾分鐘後,辦公室的門被推開,兩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,在秘書的引領下,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。
眼前的林建國和張蘭,與我記憶中的樣子判若兩人。
他們的頭髮已經花白,背也駝了,臉上布滿了風霜刻下的皺紋。
他們穿著不合身的、廉價的舊衣服,神情局促不安,像兩個誤入宮殿的乞丐,與我這間裝修奢華的辦公室格格不入。
看到我的那一刻,他們的眼中同時爆發出一種混雜著震驚、狂喜和愧疚的複雜光芒。
「兒子……真的是你!你……你沒死!」張蘭的聲音顫抖著,渾濁的眼淚瞬間涌了出來,她踉蹌著想向我撲過來。
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,避開了她的觸碰。
我的動作像一盆冷水,澆熄了她所有的熱情。
她尷尬地停在原地,手足無措。
「噗通」一聲,林建國毫無徵兆地跪了下來。
這個在我記憶中一直要強、好面子的男人,此刻像一條卑微的狗,跪在了我的面前,嚎啕大哭。
「兒子,是爸對不起你!是爸混蛋!當年是我們豬油蒙了心,才會做出那樣的錯事。你打我吧,你罵我吧,只要你能消氣,怎麼樣都行!」他一邊說,一邊狠狠地抽著自己的耳光,每一巴掌都用盡了力氣,發出沉悶的響聲。
張蘭見狀,也跟著跪了下來,哭得撕心裂肺:「琛兒,媽知道錯了,我們真的知道錯了。這幾年,我們沒有一天不在後悔,沒有一天不在找你。求求你,原諒我們吧!」
他們一唱一和,上演著一出遲到了六年的親情大戲。
如果不是親身經歷過他們的冷血和殘忍,或許我真的會被眼前這幅景象所感動。
可惜,我不會。
我冷漠地看著他們在地上表演,就像在看兩個與我無關的陌生人。
我沒有憤怒,沒有快意,甚至沒有一絲憐憫。
我的心,早在六年前那個被拋棄的夜晚,就已經死了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